文學想像的異質空間:記王德威「華語語系與異托邦:駱以軍,黃錦樹,董啟章」
學術活動
臺灣大學文學院臺灣研究中心電子報第24期
臺灣大學文學院臺灣研究中心電子報第24期
2015-04-08
本校中文系選修兼全校通識、臺灣研究學程「亞洲共同體 : 東亞文學與文化」課程系列演講,於2015年4月9日(四)邀請王德威先生(美國哈佛大學東亞語言與文明系講座教授)進行專題演講。講題為「華語語系與異托邦:駱以軍,黃錦樹,董啟章」。本課程由一般財団法人ワンアジア財団補助、文學院臺灣研究中心及新百家學堂協辦。
記錄:李時雍
記錄:李時雍
時間:2015年4月9日(四)
近年,致力於「華語語系」與「抒情傳統」研究的哈佛大學東亞語言與文明系講座教授王德威,此次以「異托邦」為題,旨藉由不同媒介、各樣的敘事,如何展開對話於既存的觀念史、文學史。
何謂「華語語系」,華語語系文學的當代情境如何?王德威首先提到,文學以敘事所反映的現實人生實為複雜,牽涉和歷史間的關係,譬如高行健,1987年離開中國,移籍、定居巴黎,2000年以《靈山》等作獲諾貝爾文學獎後,致族裔、國籍的議論,他以法文、中文創作,在臺灣出版。三毛,在1970、1980年代浪跡西班牙、撒哈拉,文字展現「橄欖樹式」的異國情調。馬建放棄中國籍,以中文長篇《肉之土》書寫天安門事件的暴力。黎紫書寫有馬華背景的作品,但同時遊縱行旅,而董啟章則以香港為基地。哈金在1986年到美國後,選擇不再回到中國,並放棄中文寫作,成為英語世界裡最重要的作家之一;文字中的簡單式文法、具中國氛圍的語境,呈現另一種有意義的英文創作,王德威指出,這都是華語語系研究的範疇。
而過去在不同時期,分別曾以「中國文學」、「華文文學」、「華僑文學」名之,「文學不是天真的事,每種名稱,都有它的動機。」內和外的分別,主和從的分別,簡體字和繁體字的分別,皆關係著政治所區隔的文學地理觀念。
華語語系文學的提出,便是嘗試置身政治地理外,重新觀看這些作家作品;英文「Sinophone Literature」,對應著既存幾組概念:「Anglophone」(英語語系)、「Francophone」(法語語系)、「Hispanohone」(西語語系)、「Nipponohone」(日語語系),這些語系發生的地域,都面對強烈政治理念的背景,如被殖民所強加的語言學習、政教文宣。舉例而言,1895至1945年的日據時期,第一代臺灣人仍能書寫傳統漢文,第二、三代,已不得不然進入日語語境裡,將日語當作正宗,其中有一部分便進入日語語系文學,如楊逵或龍瑛宗、吳濁流的《亞細亞的孤兒》。
王德威指出,臺灣是研究華語語系文學特殊的例子。對照於上海、北平、滿州國仍以中文寫作,僅以殖民、後殖民的角度,看其中文的文字流變,未必充分;或東南亞華人自覺地用中文傳承文化脈絡,不能簡單歸納為被殖民的情境,「後殖民觀念,如何應用在華語語系的探討上?」
同時必須注意到,中文,漢語,亦實為「漢藏語系」之一,在歷史中,漸以漢語為中心的中文,成為強勢語言;大規模的普通話政策,有其表意工具的必要性,如中央電視台的普通話,王德威說,「成為最烏托邦的語言表現方式。」相對各個地區實際上使用的方言,所能產生的「眾聲喧『華』」。
對此,在華語語系問題上,王德威介紹了幾個主要研究路徑,包括史書美《視覺與認同:跨太平洋華語語系表述.呈現》(2007年)提出華語語系與國家立場的對立方式,強調落地生根、反離散(Against Diaspora)等概念,王德威提問:「刻意區分他們和我們?是否會墮入五、六○年代的冷戰論述裡?」其次是,石靜遠的《Sound and Script in Chinese Diaspora》所強調,Linguistic Nativity,語言的不斷衍生、發展,語言流動的感覺。第三,王德威自《後遺民寫作》裡,對「遺民」觀點所展開的批判;華語語系除地理政治的關懷外,有其歷史的脈絡、面向,「批判歷史的幽靈,不是簡單的,空間地理的問題。」
王德威延續提出幾個重要觀點,透過「包括在外」的矛盾語詞,解構看似同質性的語言的疆域;藉由「根與勢」的辯證,將問題從「尋根,空間的問題,放在廣義的時間的向度裡」,轉向「勢的詩學。時勢、行勢、氣勢、甚至姿勢的審美的向度。」以權力為論述焦點,「勢」成為介入的方法,尤其書寫是作家的媒介方式,如何落實為漢語、漢字,激發新的相互對話的場域。
另一概念則是「異托邦」。源自對托馬斯‧摩爾(Thomas More)《烏托邦》(Utopia,1516)、後有對反的「惡托邦」(Dystopia)的反思。異托邦(Heterotopia)一詞,來自傅柯( Michel Foucault)強調經由社會機制介入,被排除的,或延伸至文本、虛擬存在的,異質性的空間,如「小世界」的圖書館、植物園,時間面向的焚場、公墓,儀式性的寺廟等。
這些「排除在外的異質性的空間,其實包括在社會裡」。透過「異托邦」的空間,才得以現出自我和他者;尤其文學的領域,與異托邦緊密連繫。
王德威以駱以軍的《西夏旅館》中所鋪陳10至12世紀一個異族維繫兩百年最終消亡的文明西夏,併置當代旅館空間,將逃亡的心態歷史化,抽象化。黃錦樹從〈魚骸〉到《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》,深入回看1957年馬來亞共和國成立,馬共失去抗爭的意識形態,小說藉由虛構的共和國,回顧不可言說的歷史;而黃錦樹的寫作,恰呈現與史書美的反離散論述緊張的張力,「遺忘過去的方式有多少?」而董啟章則藉由「虛構的浮城」「V城」,以維多利亞城象徵香港,建構作家的「未來考古學」。
王德威藉《地圖集》一句指出語言和異托邦的關係:「當我們已經無法通過解讀地圖回到原初的故鄉,『名字是指涉的唯一保證。』」異托邦,啟開了對於歷史空間不同的想像方法,或許也是我們得比重新想像臺灣文學空間的路徑。
活動照片:
(王德威教授演講) (梅家玲教授總結) (演講聽眾)
(修課同學提問) (修課同學提問) (王德威教授回應)
活動照片:
(王德威教授演講) (梅家玲教授總結) (演講聽眾)
(修課同學提問) (修課同學提問) (王德威教授回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