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/05/09(四)「《匡超人》中的台北與東亞文化」駱以軍(臺灣作家)

  • 2019-05-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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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錄:黃國華(臺大人中文系碩士生)
日期:2019年5月9日 
       本次課程的講者,是憑《匡超人》(2017年)榮獲聯合報文學大獎的台灣作家駱以軍。從演講的題目,我們原以為駱以軍會向同學們討論《匡超人》中台北城市空間的想像,以及小說內所涉及的東亞文化。然而,駱以軍的講演重點,不在小說的解讀,而是分享他個人一些生命境遇和移動經驗,從中作出有關大歷史、華人文化和藝術意義的思辨,內容豐富駁雜,極具啟發性。
 
        首先,駱以軍提示同學們,他們這一輩五年級生(1960年代出生),生在解嚴、冷戰和反色情的時代,現實中紛紛有著一股死亡陰影,如自殺的邱妙津、袁哲生和黃國峻,患重病的黃錦樹、董啟章以及駱以軍自身。而在創作中,可以看到他們這群「內向世代」,多在處理書寫個體的孤獨困境,小說人物活在封閉空間,深受西方現代主義美學的影響,描寫極致的瘋狂和絕對的愛。當下身體遭受著苦痛的駱以軍,開始迷戀青田街一帶的古玩瓷器,仿效魏晉南北朝或晚明人如何從這些精緻的藝術品,自紛亂的時代逃逸出來,安置自己的生命。
弔詭的是,這些古雅的「青花」背後,卻曾帶來一系列的罪惡,在16世紀導致阿茲特克文明滅亡,印第安人族群大量死亡,揭開西方殖民的序幕,也讓台灣捲入全球的政經局勢。一個(仿)古物,救贖了苦痛中的人,也間接促成各種大型的死亡。
 
        其次,駱以軍分享兩段對他有所震撼的遊歷。一個是在一次東北之旅中,欣賞當地特色表演的二人轉相聲。其滿口黃腔,甚至噁爛、驚悚的演出橋段——眼睛噴奶和眼皮撐起水桶,讓圍觀者駱以軍深感不安,不解這種尊嚴被徹底踐踏的低俗文化何以產生。然而駱以軍後來意識到,這段突破肉體限制的表演,是演出者多年苦練而磨成的技藝,透過人體奇觀,創造出讓觀者瞠目
結舌的神聖時刻。這讓駱以軍聯想到大陸作家莫言的名作《檀香刑》,當中國面對著各式現代性暴力(戰爭、殖民和現代化等)之時,為了表達肉體被巨變時代碾碎的感覺,同時彰顯屬於中國式的暴力美學,作家召喚出中國千年以來的刑罰文化。這裡看到,藝術(美)和暴力(惡)之間,往往界限模糊,甚至相互促成。另一段遊歷,是駱以軍到馬來西亞作一次文學交流時,私下與一名馬華作家友人來到中國妓女的聲色場所。中國妓女身上的美好與悲哀,還有南來謀生的經歷,刺激那位作家想藉此寫一部表達離散情緒的小說,命名為《未來的祖先》。駱以軍或是要從這段異地奇遇,讓同學們思考創作的意義和動能?一個作家可從一位妓女,看出華人流動的大歷史,進而有了書寫的慾望。
        總而言之,駱以軍的演講,看似跳躍式地向同學訴說幾個毫無關聯的故事,但仔細品味,可發現駱以軍在示範如何說故事?為何要繼續說故事?駱以軍這一代人,錯過了許多轟轟烈烈的歷史事件,面臨著經驗的匱乏,以及生理或心理上的重重打擊。為了製造經驗,尋找痛楚得以抒發的出口,我們看到駱以軍在東亞和東南亞各地之中的小事物,如從台北街道一個可能偽造的青花、東北一段低俗的表演以及馬來西亞一名中國妓女,去展開關乎整個世界局勢、全體華人歷史和個人生命的思索,並以最華美的文字表述之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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