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11月29日「島鏈華文系列講座」邀請張貴興以「當我們談論雨林時,我們在談論什麼」為題演講。開場高嘉謙老師提到講題中的「雨林」有兩重意義:首先是自《群象》、《猴杯》以來,台灣文學中的「雨林」場景備受關注;其二是張貴興筆下的「雨林」,究竟啟動了什麼樣的文學能量,是魔幻的美學風格?或是科幻的可能?
張貴興首先藉幾個例子說明文學的存在意義:對英國人而言,「印度」與「莎士比亞」哪一個重要?或是對俄國人來說,托爾斯泰、高爾基、果戈里、納博科夫等作家,跟國家的軍武、工業發展,哪一個重要?張貴興自陳文學確實無用,但若從《華氏451度》的反烏托邦世界來看,獨裁者面對文學或書本,往往欲除之而後快,由此看來,如果沒有文學,我們都可能變得兇狠、暴力、粗鄙無文。
接著張貴興提到有人問說寫這麼多「雨林」,到底想表達什麼?他解釋自己雖然寫了很多雨林的場景與動植物,但從來沒有「特別」去寫雨林,只是寫自己最熟悉的事物。張貴興接著放出老家的照片,並說了三個故事,繪聲繪影地描述了婆羅洲的低腳屋、鬼影幢幢的香蕉林、日本兵的軍刀,以及左臉有著胎疤的女人——他藉此指出儘管小說是虛構的,但它同時也是現實場景的延伸。張貴興強調自己是從「感覺」出發去寫小說,而非透過小說傳達「思想」。他強調要抓到寫小說的感覺與節奏,寫自己最熟悉的人事物,緣此,童年、故鄉的雨林、中學接觸的武俠小說與流行音樂——這些二十歲以前的經驗,就自然而然地融入字裡行間。最後張貴興提到,早年寫作會模仿大師,現在則會避開大師的影響,原因無他,就是為了寫出「自己的」地方特色,緣此也更離不開雨林了。
講座後段同學首先問到《鱷眼晨曦》中的科幻與武俠,張貴興回答科幻源自中學時的閱讀興趣,至於武俠是跟1970年代的流行文化有關,接著提到想寫一部「南洋奇俠傳」,以武俠小說的形式寫南洋的奇人異事。接下來幾位同學都問到小說的虛構與真實,張貴興強調所謂小說,其核心就是虛構——儘管涉及自然場景,但與非虛構的生態寫作不同;儘管其中錯綜歷史人事,但終究是在虛構一種人性。同學又問到小說面對各種暴力時,如何平衡殘酷與詩意?張貴興表示這是個好問題,因為自己也覺得《野豬渡河》有些過於殘暴血腥了,接下來的寫作計畫會朝著「平衡」的方向去嘗試。講座最後順著同學的提問,張貴興談到了南洋的共產黨,他強調自己寫的是「砂共」,不是「馬共」。砂勞越共產黨總是被官方歷史刻意略過,但那些叢林裡的人確實存在過,張貴興提到自己中學時也多有耳聞,因此自覺有必要將他們寫進小說。
(黃衍智紀錄報導)